17 第 17 章(4/4)

裴宴每天这个点来买原材料,菜贩子们都认识她。

她并非每天固定在某几个摊子买,偶尔会有变动。而被她光顾的摊子,在市场打烊前保准能卖个精光。

裴宴看着备忘录里的单子,她在农贸市场买的主要是肉和蔬菜这些生鲜,以及要现场检验的香料。

辣椒家里有剩,还缺茴香、八角和草果。

裴宴跑了两趟,先把生鲜运到三轮后箱,再回来拿香料。

寒风吹得她微微自然卷的黑发漂浮。

裴宴拿起皮筋把头发扎成个低丸子,没注意到,有个人在暗处盯着她。

黄兴是个标准小混混。

小时候偷鸡摸狗,初中没读完就辍了学,跟在一些社会大哥后面收收保护费,做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

因为保护费和“小生意”的大头都被大哥们把持着,黄兴为了生计,也会接一点私活。

从帮忙医闹,到替人把仇家套麻袋打一顿,因为底线低,做事麻利,还颇有点名气。

黄兴虽然只会打打群架,没什么本事,但因为常常开张,十分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四舍五入,就是警匪片里那种接单取人项上人头的杀手。

最近,他接了个蛮有意思的单。

对方是通过在常青镇一些犄角旮旯收保护费的大哥联系上的他,要求他盯着一个20岁的年轻女人,等她去浔阳城北市场买香料出来,将她手里一种叫“草果”的香料换了。

至于怎么换,对方没说,只说务必不能打草惊蛇,为此还多给了他不少备用草果,让他估摸着年轻女人原本买的量,尽量弄得一模一样。

黄兴数着手里两千块定金,做成了还有两千块。

给这么多,恐怕他手里这袋是加了什么猛料,这年轻女人大约跟雇主有仇。

那他就没什么顾忌了。

黄兴提着加了料的,跟年轻女人手里同样用农贸市场塑料袋装着的草果,悄悄跟上去。

夜黑,风高,影影绰绰。

他手里提着上回套人麻袋时多余的麻袋,决定把年轻女人头蒙住,做点猥亵的动作。

她慌张之下,肯定不会想到黄兴的目的其实是换她的香料。

至于年轻女人会不会报警?

这女人虽然长得比寻常南方姑娘高挑,但纤细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胆子一定小。怕被报复,怕被说闲话,不大可能报警。

哪怕她真的胆子大,从农贸市场到停车场要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道,没监控。

黄兴准备在这下手,趁着她害怕发蒙的时候从树丛里钻出去,把麻袋处理了。

真倒霉被查到,情节轻微,顶多拘留几天,不碍事。

黄兴一手提着麻袋,轻手轻脚地接近裴宴。

她慢悠悠地走在路中间,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前走,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得很长。

“嗒,嗒,嗒。”不紧不慢。

黄兴脸上扬起一个笑,心中暗笑这年轻女人的不警惕,扬起麻袋,同时一把拉住年轻女人的手!

下一秒,年轻女人猛地回头,眼中没有半点惊惶。

裴宴走到一半就察觉不对。

她是深宫里成长起来的,人言微轻之时,什么人都能要她命。

尤其是建昭七年时,皇后朱氏一族败落,朱皇后被废,建昭帝清理朱家多年来安插在宫中的人,后宫乱成一团的时候。

那段时间宫里不知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趁机排除异己,裴宴每天醒来都得摸摸脑袋,确定它还好好待在脖子上才放心。

那之后她风声鹤唳许久,哪怕过了十几年,也比常人对恶意要敏感些许。

黄兴不是练家子,哪怕放低脚步,夜深人静,依旧被裴宴捕捉到了。

脚步声带着恶意。

什么人在跟着她?随机杀人犯?

不像。

沾过血的人不会这么随意,况且最近新闻没播报什么流窜通缉犯。

强盗?小偷?强奸犯?人贩子?

裴宴估摸了一下从这跑出去喊救命的可能性,得出结论,她体质一般,耐力爆发力不足,大概率跑不过后面的人,一跑起来对方指不定激动之下做什么事。

她打开手机,发了条报警短信,随后开前置摄像头,隐晦地观察后面的人。

一头黄毛,不算强壮,甚至不比她高多少,没有杀气。左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右手是个麻袋,没有手持利器。

看上去危险性不大。

裴宴却没有放松警惕,她决定装作不知,按一定步速走到有人的地方喊救命,然后等警察来。

伟大光明的21世纪,有事交给警察叔叔,小老百姓不跟歹徒硬拼。

然而,事与愿违。

眼看马上要走出小路,后面的人步伐猛然加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周围的声音消失。

裴宴心跳得飞快,却异常冷静。她判断出难以逃跑,瞬间决定先发制人,把手中袋子往他眼前一丢,趁着黄兴愣神一秒,右手抓住他的脑袋,往旁边墙上狠狠一砸!

练拳,练字,天天颠锅,厨子的手劲可不小。黄兴被砸得眼前发黑,双手脱力,麻袋和塑料袋掉到一边,裴宴成功抽出左手。

裴宴趁势在他身跟安检员一样拍了一圈,没摸到刀或者更离谱的东西。

但她生怕黄兴还藏了什么秘密武器,她想把人打晕,但又生怕力气控制不当造成防卫过当,可不打晕他缓过神就能再追上来。眼看他迷迷糊糊回神骂了句脏话,裴宴心中一紧,下意识从旁边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

那一刻,裴宴脑子里是她穿回来前那次救驾。

刺客扮成宫女,袖口的冷锋晃了她的眼。她似乎什么也没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建昭帝若驾崩了,那皇长子便可大摇大摆入宫。皇长子一个蠢货傀儡,他若登基,大庸就完了。

太后皇帝百姓姬凭阑。

都要完蛋。

她的脑中混沌,眼前光斑绚烂。再回神时,只听见周围宫人的惊叫抽气。她发觉自己跪在地上,四品女官服上是暗红痕迹。刺客躺在地上,眼睛惊讶万分地瞪大,嘴中“赫赫”地冒血泡,脖子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她低头,发现自己手里抓着块割开口子的碎瓷片,刺客的血顺着瓷片,留到她被割破的手心。

周围的惊呼声越来越大,还夹杂了小声啜泣。

裴宴不耐地皱眉,好歹是御前的人,死了个刺客罢了,怎的这么不经事。

过了几秒,她才发觉他们闹腾的原因。

那把用来暗杀皇帝的刀,在她的腹部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她这才猛然想起,她方才扑上去时被刺客刺中,刺客拔出刀往昏迷的皇帝冲去。情急之下她摔碎茶碗,拿起一块碎片,再次扑了上去。

瓷片落在地上。

“叮!”

裴宴陷入回忆,浑身杀气,但还留有一丝清醒,在碎玻璃接触到黄兴脖子前及时收手。

她眯着眼打量黄兴,对方被她吓到浑身僵硬,似乎只是个普通小混混。裴宴冷静地放下手,以防万一,依旧没有放开碎玻璃。

黄兴双眼惊惶瞪大,映照着面前面容姣好,却浑身杀气的年轻女人。

某一刻,他几乎以为,她要用那块碎玻璃隔开他的喉咙。

黄兴被裴宴拎着领口,吓得腿脚发软,浑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