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麦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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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麦秋

放假后,转过天来,就是四月二十六了。

邱晨一大早就去了趟前边的三奶奶家,询问了一下三奶奶家的麦收情况。邱晨能够事事处处想着她,三奶奶很感动,不过,她们家因为儿子媳妇都不在家,就她带着两个孙子也没办法种地,就都租了出龗去,是以,并不需要忙着收秋。

吃过早饭,林家和满囤家一起,终于正式开始着手做起过麦秋的准备工作来。

过麦秋,首先就是要选一块地势平整宽阔的地方坐麦场。选好地块,然后平整、压实,压实之后还要‘饮场’。

所谓饮场,就是用清水把压过一遍的场院泼一遍。

饮场之后,要晾一段时间,待饮的水差不多吃透进土地里,地表差不多起晾了,再用碌碌压一遍。如此反复,一直到场院的黄土地面坚硬如砖,光滑如镜,一块合格的麦场才算是准备妥当。

压场是个技龗术活儿,同样也是个力气活儿。搁在往年没有大牲口,仅凭人力,仅仅这一项工作就要两天时间。其中最累的就是压场,就是用人力或者畜力拖着一个石头碌碌在选好龗的平整过的地面上来回转着圈儿碾压,与现代修路时压路机的原理有些类似。

昨儿,满囤父子、刘三河,加上二魁,已经把林家和学堂之间的那块工地清理了出来,也平整过了。有几块稍显低洼的地方,满囤和二魁还推了几车黄土过来垫了。

是以,二十六这一天,就是直接开始压场了。

每当压场的时候,最欢实的就属年龄幼小的孩子们了。

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跟在碌碌后边飞跑着,欢笑着,而且,大多是脱了鞋,光着小脚丫,来感受碌碌碾压过的土地的平整和坚实。

今儿压场,就由俊文牵了马碾压,二魁和满囤则挑着水桶来来回回的挑水,泼洒饮场。

太阳火辣辣的升起来,炽烤着大地,泼洒到土壤中的清水,很快就被土壤吸收和空气蒸发了。这时候,俊文就会赶着马过来,碾压饮过一遍的地方,满囤和二魁则继续挑水,饮另一边的场院。

邱晨昨天从镇上就买了许多食材回来。今儿一大早,就和兰英、二魁家的说好了,大伙儿在一起干活,中午就在林家吃饭。

兰英和二魁家的,连带香儿、芝儿,都早早地就过来帮忙。几人商量着,烙饼好吃又顶饿,用兰英的话说,就是壮筋骨!

邱晨痛快答应了:“成,就烙饼。烙饼就交给你们俩了,我去准备菜!”

香儿就笑着道:“我俩给海棠姨打下手!”

烙饼搭配的菜,最好是能够卷在面饼里吃的。邱晨略略一想,就准备炒一个京酱肉丝,一个韭菜鸡蛋。再做一个肉丝咸菜疙瘩汤。大热的天干重体力活儿出汗多,要多喝些咸汤,利于补充身体流失的盐分,避免电解质失衡。

这几个菜最费工夫的就是刀工,时间充裕,又有两个小帮手,倒也不是大事儿。

邱晨拿出足足五六斤肉,她切肉丝,香儿和芝儿则去挖大葱割韭菜回来摘洗。

二十几棵大葱,同样切成丝。一口气打了三十多个鸡蛋,又洗好龗的一大把子韭菜,切成寸许长的段儿;然后,去捡了一根咸萝卜,切成丝儿,交给香儿淘洗了两遍,把盐分淘洗去一部分,避免太咸,齁得慌。

看了看准备下的食材,邱晨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人数和饭量,觉得有些不太宽裕,干脆又去屋里拿出五条大咸鱼来,也交给香儿和芝儿浸洗,除去鱼鳞内脏鱼鳃,切成段儿。

这样,做三个菜,再凉拌上一个菠菜,四个菜一个咸汤,荤素搭配,都够硬实,应该够吃了。

食材准备妥当了,炒制起来就简单了。不过两刻钟功夫,四菜一汤就弄妥当了。另一边,兰英和二魁家的也已经烙了一大沓子饼。

院子里太热,已经不适合中午摆桌子吃饭,邱晨就让俊言俊章带着几个淘小子摆桌子。把两张矮桌分别安置在堂屋和里屋炕上。西厢房的堂屋里也按了一张桌子。男人们都在西厢,女人带着孩子们在正屋的两张桌子上。

邱晨带着香儿芝儿端着菜送进各屋,一边招呼福儿:“去叫你大哥他们回来吃饭!”

这一句,四五个小声音脆脆的答应着,福儿满儿、石头灵芝四五个小的,叽叽咯咯地笑着往外飞跑。

因为人手足,又有大牲口驱役,一上午功夫居然就把打麦场整理的差不多了。吃过午饭,男人们各自回家午休一会儿,孩子们也被邱晨安置去了西厢房和正房东屋睡午觉,最龗后就剩下她和兰英、二魁家整理饭桌,清洗碗筷等物。

兰英就问:“听福儿说,昨儿你们接到旭哥儿的信了?”

邱晨笑着点头:“是啊,说是到了,一路顺妥。我总算是放心了。”

二魁家的也跟着笑道:“虽说是北去,但前些日子刚刚打了胜仗,北边儿的戎人被赶跑了,没啥灾祸的,他海棠姨也别思虑太多了!”

邱晨笑着点点头,众人就又转了话题,说起其他的闲话来。

麦场整理出来,割麦前最重要的准备工作也就完成了,其他的磨磨镰刀、准备准备草约子啥的,捎带手就做了。女人们反倒是比较忙的,因为她们要为全家蒸好足够几天吃的馒头干粮。

二魁家没有地,邱晨就让二魁帮着林家过秋,按照正常上工算工钱,同时,山子石头和二魁家的都跟着林家一起吃饭。加上满囤一家,大大小小二十来口人,要准备的馒头至少也得几笸箩。

一下午,男人们准备镰刀、准备草约子,准备草苫子,准备木锨、推筢、杈之类的工具,女人们则忙着一锅一锅的蒸馒头。

邱晨把家里的笸箩收拾出来,洗刷干净,铺上干净的笼布,一笼屉一笼屉的馒头抬出来,稍晾之后,就拾进笸箩里,再盖上一层笼布。如此,足足蒸了四大笸箩馒头,妇人们这才收手,又忙碌着做了晚饭,给一家老小吃了。

傍晚,满囤爹去地里转了一圈儿,回来宣布,明天就可以开镰了。先割满囤家的,林家的因为水肥足,反而成熟的晚,还要两天才能割。

第二天,家里做饭的活儿就交给了满囤娘王氏、二魁家的,还有六岁的香儿。

其他人,不论男女,不论老少,统统都要下地割麦,不同的是,男人们和体力壮的妇人割麦,其他人则跟在后边用草约子捆麦子。再小一些的,像福儿满儿、石头山子栓子灵芝这些小的,则拎着小篮子跟在大人们后边,捡拾掉落在田里的麦穗,务必做到颗粒归仓。

邱晨带着斗笠,跟在俊文后边捆麦子。

俊文割麦子很熟练,显然之前这孩子不止一次参与这种抢收了。就见他左手臂伸过去,揽住一垄麦子,右手的镰刀一挥,往怀里一拉,一大把麦子就被齐刷刷地割了下来,被随手搁在身体的左后侧,如此几次之后,就形成一个小小的麦堆。邱晨要做的工作就是把俊文割下来的麦子,用草约子捆扎成麦个子,以便于搬运。

相对于割麦,捆麦个子要轻松许多,至少不需要像割麦子那样一直弓着腰,垂着头,动作自由许多,劳动强度也要小许多。

但就是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工作,邱晨刚刚动手还是做不来。

她不敢说自己不会,就放慢了速度,看着旁边兰英的动作。就见兰英从腰上扯下一根草约子,平铺在地上,两手一抱,麻利地两堆麦子放在草药子上,然后左手右手合作扯住草约子的两头,右腿一曲压住麦子,双手一使劲儿……邱晨没看清楚呢,兰英已经捆好了一个麦个子,并随手将麦个子立了起来,然后,紧跟着满囤往前面走,再去捆第二个麦个子……整个动作连贯熟练,一气呵成,仅仅只用了两三秒钟!

邱晨暗暗咋舌,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也不敢再跟着看。自己琢磨着,模仿着兰英的动作,也铺了草约子,也抱麦子,也捆……只是等她把自觉捆好龗的麦个子拎起来时,她囧了!

刚刚费时费力捆起来的麦个子一下子散开了,原本顺顺溜溜的麦子一下子乱了……再重新捆扎,就要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麦子先捋顺了,再捆……

邱晨一下子扎撒了手,有些不知所措了。

旁边也在捆麦个子的俊言一扭头看到了姑姑的窘况,连忙跑过来:“姑,怎么了?是不是扎到手了?”

一边儿说着,一边俯身麻利地收拾起散了一地的麦子来。

他这么一咋呼,俊章、兰英等人也都闻声跑了过来,邱晨看着好心的俊言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讪笑着解释,说手生了……

兰英几人也没深究,帮着把麦子整理起来,又各自忙去了。不过,经了这事儿之后,邱晨两边的兰英、俊言就不时地注意着邱晨这边儿,不时地伸手把俊文割下来的麦子揽过去,捆成麦个子。于是,满囤和二魁身后都是站的密密集集的麦个子,而俊文身后则是零零落落的几个,还歪歪扭扭的……

很快,割下来的麦个子就够装车的量了,俊文跑去地头,牵了马儿套上车,兰英和俊言俊章,还有邱晨一起,抱了麦个子装车。这回活完全没有技龗术性,邱晨终于能够跟上趟了。

之后,邱晨就被打发着跟了车去场院里看场晒麦子了。与她一起的还有老何、俊言、俊章、石头、阿福、阿满……老何和俊言俊章是回来铡麦子的,其他的都是被嫌弃的……

把麦个子运回场院后,还要将一个个麦个子,用铡刀把麦穗铡下来,然后把麦穗儿散在场院中晾晒。

老何扶了大铡刀,俊言俊章兄弟俩轮换着抱了麦个子续进铡刀下,老何用力压下去,一个麦个子就铡完了,仍旧打着捆儿的麦秸被丢到一边,邱晨带着一干小孩子就坐在麦秸里,把残余的麦穗儿挑出来。

过一会儿,她还要用杈挑着晾晒的麦穗儿,翻腾翻腾,确实比在地里割麦轻松了许多。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看着天色,一看天色不好,要尽快把晾晒的麦子拢起来,盖上草苫子和油布!

多了俊文、刘三河、老何和二魁四个劳力,又有马匹车辆,满囤家今年过麦轻松了许多,不过两天时间,二十来亩麦子就都割回来晾在了场里。

连续劳累了两天的人们轻轻松了一口气,剩下的林家和刘三河家的麦子,一共还不到四亩,这些人明儿一早去,不到晌午就能割回来了。只祈祷着老天爷继续开恩,再给两天好天气,麦子就能打下来,入了仓,大家伙儿才算真正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转天,一大早太阳就露出了红彤彤的笑脸,众人虽然劳累,却都一脸喜气。

因为林家和刘三河两家的麦田少,这一日就重新做了分工。满囤、二魁、刘三河、俊文仍旧去地里割麦,老何、兰英和满囤爹则留了下来,准备开始打场。

这样,就能够把之前两天晒得很干的满囤家的麦子压出来,也能替出一部分场院来,给林家和刘三河家晒麦子。

有满囤爹为主,兰英、邱晨和老何打下手,摊开麦子晾了小半个时辰,就给马匹套了石头碌碌,开始打场。

打场,就是用重物或者木棍、杈之类的工具,用重力碾压、拍打、敲打等,把粮食从植株上脱离出来的过程。

这会儿,满囤爹牵着马一圈圈碾压着麦穗儿,直到把麦穗儿的皮壳碾碎了,麦粒儿也就脱出来了。然后,先用筢子把比较大的麦秸扒出来,再用竹扫帚把稍大些的皮壳漫出来,去过两次皮壳麦秸之后,场里就只剩下密集的麦粒儿和细碎的麦草,也就是俗称麦糠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就要有经验有力气的男人们上场,进行最龗后一道净选工序--扬场!

扬场就是把掺杂着麦糠的麦子,按照一定风向,一定角度扬起来,从而借住风力,达到把麦糠和麦粒儿分离的目的的操作!

这道工序可以说是整个打场中最讲究技龗术的环节,别看就是拿着一把木锨把麦粒儿麦糠扬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工作,但若是没有掌握了其中的关窍,扬起来的麦粒麦糠分不开还是好龗的,弄不好扬场的人会被自己扬起来的麦糠麦粒儿扑个满头满脸,狼狈不堪……

半上午,林家和刘三河的麦子就都打起来了。

先割的林家的,后割的刘三河家的麦子。

马车拉着刘三河家的麦子进了场,刘三河直接笑着道:“直接放到林家的麦子里就行啊,反正我也是在林家吃饭!”

正在卸车的满囤和俊文闻言,都看向邱晨。

邱晨断然拒绝道:“不用。你在林家吃饭,是因为你现在为林家做工。等一年契约满了,自然还要回家自己吃饭。你自己的麦子还是你单独打场吧!”

刘三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嬉笑道:“嗳,林娘子,那啥,我明年还给林家种地不成么?以后都给林家种地……”

邱晨这回没说的太绝对,道:“那要到明年再说了。不过,麦子还是你自己留着。没有你给林家做工,还往林家交口粮的的道理。”

说完,挥挥手,满囤和俊文几个自然按照她的意思,把刘三河家的麦子单独晒到一处。

刘三河看着邱晨的背影,脸上惯有的嬉笑没了,眸子深深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满囤家的麦子打场整整用了一天。转过天来,又给林家和刘三河的麦子打场。

傍晌午时分,所有的麦子都打完了,薄薄地摊在场院里晾晒……

看着一地的金黄,邱晨也生出一种由衷的收获的喜悦和满足。

满囤爹站在她身旁,摸着胡须,一脸深深的皱纹因为欢喜更加深刻了:“今年真是难得的好收成,特别是你家的麦子,肥水用的足,三河照料的也精心,这一亩半麦子最少也能收六石半麦子啊……呵呵,足够你们四口人一年的口粮了!”

邱晨不知龗道麦子的价格,但最好龗的白面每斤也不到十文钱,六石半,七百八十斤,用钱买也用不了十两银子……

不过,邱晨还是笑着点点头:“是啊,自家种的新麦,磨面都特别好吃!等麦子晒干了,别的不说,先磨上回白面蒸锅馒头尝尝!”

打完了场,基本上丰收已经能够保证了。加之,最重的活计也过去了,大家伙也都松了一口气,中午吃饭,邱晨就搬出一坛酒来庆贺丰收。

可,饭吃了没两口呢,满囤爹突然一撂手中的酒碗跳将起来:“不好,上来天气了,赶紧去场里!”

一家人蜂拥出屋,抬头一看,果然,刚刚还是烈日炎炎的,这会儿北方的天边儿已经乌压压地黑成了一片。一股风夹着沙尘和树叶麦穰呼啸着,铺头盖脸地扑过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堆场,苫草苫子、油布,又搬各种重物压置……最龗后一堆麦子还没盖完,豆大的雨点子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等一众人手忙脚乱地把这一堆粮食也盖好,一个个几乎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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